用優秀童謠兒歌滋養美好童年(堅持“兩創” 鑄就輝煌)
制圖:沈亦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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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文學特別是兒歌創作,就是要給孩子這種親切感,讓孩子自然認之,不生澀,不拗口,永遠藏在記憶里,隨時都可以自由誦之,自在感之,進而廣為流傳
童謠從來就不僅僅是語言藝術,而需要從民俗學的角度,從兒童作為聽眾、演員和傳播者的角度加以研究,從童謠的變化、衍生的異文、兒童享受童謠的反應中,去做多元動態的研究
童謠兒歌中蘊含的兒童觀和教育觀,是很值得我們品味和思考的。集中在一點上,就是對兒童成長天性的尊重。古人稱童謠是“天地之妙文”。我想,這妙就妙在它不訓誡,不說教,給孩子一個良好的心態
童年的歌謠是我們學好母語的源頭
人這一輩子,誰能不記得三五首童謠呢?即使在心里默默地誦詠幾句,那感覺也是很有趣、很快樂的。童謠是一個人童年的精神財富。童謠是家庭文化,是親情的紐帶。在我的童年記憶里,媽媽朗誦童謠的聲音很是悅耳。對年幼的孩子來說,童謠的聲音大于內容,孩子可以不懂童謠唱的是什么,但那韻律與節奏卻可以感染我們。我們學好母語的源頭就是童年的歌謠,就是童謠的音樂性。培養孩子熱愛母語,最有趣的教材也是童謠。
后來我在中國語言文學專業學習,讀了不少經典之作。漸漸地我發現,許多在創作上取得巨大成就的文學大家,如葉圣陶、豐子愷等,都為孩子們寫過兒歌。葉圣陶的《小小的船》自問世以來就一代代流傳著,入選教材以后,更是為小學生們所熟悉和喜愛。葉老曾在日記中談到他創作這首兒歌時的感受:“九日夜得《小小的船》一首,自以為得意,錄之。多用疊字,多用an韻字,意極淺顯,而情景不枯燥,適于兒童之幻想。二十年前在開明編小學生課本,即涉想及此,直至今日乃完成。”我讀到葉老的這些話,心里涌動著暖暖的親切感。
我從上個世紀50年代中期開始兒童文學創作時,就認定兒歌在兒童文學中有著特殊的藝術價值。兒歌,可以說是滋養童年的精神食糧。這種訴諸聽覺的文學,以聲音之美“先聲奪人”,直接、快速、強烈,像音樂一樣直抵心靈,進而長久保存在記憶里。
我有一次親身經歷,證明我也有過“自以為得意”的體驗。那是一次在公交車上,我聽到身后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唱一首兒歌。她唱第一句時,我立刻就聽出是自己寫的那首《雨鈴鐺》。我沒有轉身,而是凝神靜氣地聽她唱下去。當她唱完以后,車廂里不少乘客都為她鼓掌。后來,我回憶起來才意識到,自己陶醉在喜悅之中,竟然忘了鼓掌。孩子認同我的作品并用她的聲音表達對作品的喜愛,她的聲音使這首兒歌獲得了最真實的生命。兒歌就是從兒童稚嫩、稚純、稚美的聲音中流淌出來的,有如天籟的聲音賦予兒歌特殊的氣韻。
兒童文學特別是兒歌創作,就是要給孩子這種親切感,讓孩子自然認之,不生澀,不拗口,永遠藏在記憶里,隨時都可以自由誦之,自在感之,進而廣為流傳。
從民俗學的角度認識童謠的游藝特質
為孩子們創作兒歌,可借鑒民間童謠,吸收傳統養分。我曾經編選過一套《中國傳統童謠書系》,從形式、內容、技法上將民間歌謠分為十大類,包括童趣歌、自然歌、逗趣歌、頂真歌、游戲歌、問答歌、繞口令謎語歌、搖籃歌、故事歌、憶舊歌等。這種分類方法,源自我研究民間文化、借鑒傳統童謠、學習創作兒歌的心得體會。在編選過程中,我深感民間傳統童謠這座寶庫是開掘不盡的。
對于民間童謠的欣賞和研究,應當以歷史的目光給予更多觀照。要從民族歷史中探求民間童謠的根,從民俗文化中體認民間童謠的基因。1922年12月北京大學《歌謠》周刊在《發刊詞》中就曾提出:“歌謠是民俗學上的一種重要的資料”。大量童謠展示的就是民俗畫卷。如傳統節日的描繪,人與人之間的禮儀,幼兒良好習慣的培養,農事節氣的科學知識,生活中的習俗和禁忌等,在代代相傳的童謠中都有鮮活的表現。
想想我們小時候唱的童謠,大多是在課堂之外、嬉戲之中學到的。這些童謠的傳授者就是家庭中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爸爸媽媽。童謠的俚俗特色和傳授方式,使它具有游藝的特質和民俗的品格。從游藝民俗的角度去研究、傳播童謠,才能真正把握童謠生動活潑的性格和生命。
民俗學是研究“生活的知識”和“生活的智慧”的學科。作為活在一代代兒童口頭上的娛樂,民間童謠不用伴奏的“徒歌”形式,簡便易學;游戲歌中加入動作,增加趣味;謎語歌和繞口令有一定競技性,受到兒童喜愛。童謠具有從陶冶、表演、游戲到競技的眾多娛樂功能。突出童謠的游藝品格,就是從童謠的傳誦、游戲、表演和競技活動中,找到口頭文學和民間娛樂在民俗性上的相融相通。
童謠的創作始終處于動態發展中,這與作家創作的兒歌是不一樣的。童謠藝術生命的源遠流長就在不斷的變化中,即興式的修改和再創造使童謠始終有著鮮活的生命力。童謠從老一輩口中傳到后一輩口中,人人都是作者,創作永無終點。
正是由于童謠是動態的藝術,就需要動態的研究。現在,我們還是單一地把童謠作為一種文學,作為一種語言藝術加以研究。這是很不夠的。童謠從來就不僅僅是語言藝術,而需要從民俗學的角度,從兒童作為聽眾、演員和傳播者的角度加以研究,從童謠的變化、衍生的異文、兒童享受童謠的反應中,去做多元動態的研究。
童謠的創作是動態的,是不斷變化的,但與此同時,還要強調童謠的傳承性,在傳承中又形成了相對的穩定性,亦即內容與形式、技巧與修辭的程式化。為了便于傳播,便于表演,便于欣賞,童謠在選材、體裁、格律上,都積累了大量的技巧,如修辭上的夸張、擬人、比喻,形式上的問答、連鎖、排序以及逗趣歌等。這些在傳承中形成的技巧和格律,體現著童謠的民俗品格,也促使童謠日臻成熟。
在尊重兒童天性的基礎上豐富兒歌創作題材
古代搜集整理者稱民間童謠“極淺,極明,極俚,極俗”。對于“極俗”一類的童謠,作為研究我們可以追溯其源,可以為觀察社會生活提供某種參考,但對有悖時代價值的一些童謠,則要慎重考量其流傳過程中的消極作用,予以判別批評。
如今,一些低俗惡搞的童謠不能不引起學校和家庭的關注。如果孩子念誦這類童謠,家長要仔細聽,深入思考,耐心為孩子分析它的不妥和負面影響。如果有可能,建議家長和孩子一起修改。修改的過程就是提高認知的過程,也許還是培養兒歌寫作能力的過程。
當然,這也啟示今天的兒童文學創作者要多了解兒童的年齡特征和心理特征,通過更多元的兒歌作品滿足孩子的審美需求。比如,兒童喜歡幽默的兒歌,但這類兒歌新作就比較少;科學幻想的兒歌也比較缺乏,要多創作想象力豐富的兒歌,讓孩子在幻想的天地馳騁。在題材的豐富性和技巧的多樣性上,今天的兒歌創作要多向民間童謠學習,多從兒童生活中汲取靈感。
在豐富創作以外,也要創造條件培養閱讀氛圍。兒歌是一種家庭文化,主人公就是孩子。在閱讀中,要提倡親子共誦,把兒歌和游戲結合起來,調動兒童的興趣與熱情。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今天的少年兒童是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的接班人和未來主力軍。”童謠兒歌中蘊含的兒童觀和教育觀,是很值得我們品味和思考的。集中在一點上,就是對兒童成長天性的尊重。古人稱童謠是“天地之妙文”。我想,這妙就妙在它不訓誡,不說教,給孩子一個良好的心態,讓他們從小開朗、樂觀,不做作,有幽默感。通過貼近兒童生活、展示兒童天性的創作,通過溫暖優美的韻律和快樂自在的傳唱,讓兒童獲得一生受益的滋養,這是童謠和兒歌的永恒魅力。
(作者為兒童文學作家)
《 人民日報 》( 2024年06月14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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